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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和平刘黎明小说阅读全文 麻将馆在线免费阅读

时间:2018-12-31 09:48:16编辑:孤烟

麻将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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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麻将馆》在线阅读全文

精彩小说《麻将馆》由知名作者岳峻写的一本都市小说,小说中的主人公是田和平刘黎明,内容主要讲述麻将,或许是人类智商、情商的最佳载体。长篇小说《麻将馆》为读者呈现了一幅社会转型期的风俗画卷。麻将馆是个小世界,人们在这里打牌赌钱,冥冥之中被什么左右着;世界是个***将馆,人们在这里押宝赌运,红尘之中想驾驭着什么。中秋节前夕,大发麻将馆发生了一些事情,让何老板有点难于招架:儿子卫新民前一段在澳门赌场豪赌了一把,一夜就输掉了500多万元。这个消息走漏后,十几个债主一窝蜂似地飞来讨要借款。黑脸和瘦猴精由于一张牌是否打出由吵架升级为拳脚演练,黑脸把瘦猴精当沙袋打得血头血脸……瘦猴精的老婆李巧英来麻将馆找到何老板,要闹个三长两短。市土地局副局长田和平在麻将馆打100元的小锅时,进来市纪检委的三个人,叫田和平到外边说几句话。田和平一出门就被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从两边夹紧,把个田局长就塞进车里……美女周芳芳与市土地局副局长田和平的权色交易,黑脸与瘦猴精的互不相让,刘黎明与牛牛的恩恩怨怨,阎王爷的“白手起家”……情节跌宕起伏,引人入胜。语言简洁明快,幽默诙谐,给人一种艺术的享受。

《麻将馆》 第三章 节外生枝 免费试读

第三章 节外生枝

就在大发麻将馆出现“边七万”一幕的时候,刘黎明和女牌友牛牛正在满眼碧绿的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游荡着,两人一路上打情骂俏,黏黏糊糊。

在茫茫的草原上,刘黎明想用放浪形骸的吼叫,驱逐久郁在心的块垒。这次,与其说他是离家出走,不如说是让妻子赶出家门。

说起来,刘黎明是个麻坛老手,却不是什么高手。上高中那会儿,他就偷偷摸摸地学会了打麻将。那年高考,他考上个大专,觉得不理想。他说自己不喜欢那个专业,就让他爸给拿出些积蓄买了辆出租车跑出租,隔三叉五跟着一个朋友到外地鼓捣些二手车赚个差价。七八年了,上午在街上跑跑车,下午的时候,就把出租车开到大发麻将馆的后院,找个位置停放好,然后在麻将馆泡着,直至晚上十二点左右再开车回家。他老婆心疼他,说以后能早点回家就早点回,别累坏了身子骨。他说没啥,不觉累。这样一哄就哄了老婆多少年。

刘黎明今年42岁,一米八的个子,眉清目秀,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。一些女牌友也顾不上避嫌,有事没事总爱在他的身边坐着道啦。有的胆大的女牌友则干脆叫他明哥,说他比香港歌星黎明还帅。如今思想前卫的女性似乎不在意别人说三道四,我行我素,只要自己乐意开心,管你打雷闪电天塌龙叫唤。刘黎明心知肚明,加上他的嘴甜,你情我愿,拍拍打打,小毛病不断,大错误不犯,家里的小日子过得还甜甜美美。老婆呢,被他那股认真劲儿哄得一愣一愣,还以为她的刘哥每天起早搭黑辛辛苦苦,为家里忙着赚钱呢。

打麻将时,他有个嗜好,就是谋算着玩个痛快,好打个七小对、臭牌、清一色这样的大胡,一铁锹挖口大深井,可事情往往不遂人愿,虽然有时也能瞎猫碰个死老鼠,神气上一把,但过道里哪有那么多死老鼠等着瞎猫逮呢?所以,往往是胜少败多。他的脾气随和,打牌输了,不怨天,不怨地,不怨牌,输多输少无所谓。女牌友叫他明哥,有的男牌友还叫他明爷。称他明爷还有个理由,别看打牌打得臭,炒股方面犹如神助,股选得准。有时,他上午跑出租也是不慌不忙,能拉几个客人算几个,能挣多少算多少,不像别的司机那般东张西望,风急火燎。没乘客时,他找个僻静的地方,悠悠地点上支烟,掏出手机,一边抽着一边上网查看股市走向,分析大盘个股优劣,选准目标下手,每年赚个八九十万。几年了,刘黎明没把这个秘密告诉老婆,当私房钱藏着。隔几天,从股市里适量提点钱回家,这几天跑出租的,交给领导。

牌友毛哥纳闷着,“看人家明爷,从来没见人家忙得四脚朝天,每天稳悠悠的,该咋就咋,身上还老有钱。”

下午在麻将馆,有时候打牌打得正在兴头上,刘黎明的手机响了,一看是老婆来的电话,便顾不上“悠悠地”了,急忙把牌住桌上按倒,抱歉,“稍等片刻。”大步流星地往后院跑去。

看见他慌里慌张的样子,有的人掩嘴而笑,骗老婆的老把式。

跑到麻将馆的后院,动作麻利地开门,发动着出租车,定定神,然后接通电话,慢悠悠地回话:“雅雅,么事情?……噢,知道啦知道啦……怎么……这么长时间不接电话?哎呀,刚才跟打的的找零钱呐。噢,好啦,就这吧,刚跑了趟郊区,现在正回市区。”说着,他按几声喇叭。这一切摆平之后,他才容段时间吁口气。

急步赶回麻将馆,几个牌友坐在椅子上边抽烟聊天边等他,有点不好意思:“呀呀,让大家久等啦,来,继续。”

女牌友牛牛朝他抛个媚眼,娇声娇气地说:“明哥,不要紧的,大家如果听口了,你多点几炮就行。”

“好的,这个没问题。”

牛牛出生那年,当时正热播电视《渴望》,可能受主角刘惠芳的影响,父母就给她起了个牛慧芳的名字。

看着两人热热乎乎眉来眼去的样子,黑脸心里就喝了一股子醋。牛慧芳现在是单身,他便用粗话撩逗着人家:“嗨,别说点炮,就是打炮,你明哥也没二话。嘿嘿。”

牛慧芳白了黑脸一眼,“没油烂腥(没意思)的,等会儿看我收拾你这个煤球。”

黑脸嘻皮笑脸,说:“收拾?巴不得呢,瞌睡的遇上递枕头的,呵呵,咱就喜欢人家慧芳收拾,随时随地啊!”

“ 等着,煤球。”

刘黎明打牌爱打个大胡牌,但大胡牌却不愿挨他的打。一年半载下来,输个十几万元也就顺理成章。打牌本来应视牌况而论,宜小则小,宜大则大。如果一味硬打大的,图过瘾,常常把手气挫伤,事与愿违。打牌时一根筋,但炒股却灵活多变,并成为他“造血”的主要渠道。茶余饭后,有些炒股的牌友常常问他该买哪些股,他也不保留,和盘托出。一些牌友跟着炒股讨了些便宜,夸他是炒股高手。他说:“说来说去,挣下点钱都转给麻将馆啦。”

自从开了歌厅,许多男人就成了“连襟”;自从开了麻将馆,许多陌生人就成了一家人,同用一个勺,同吃一锅饭。

在麻将馆吃了晚饭,刘黎明牛惠芳等几个人又凑成一锅。吃屎的闻见屁香,下棋的不嫌饭迟。已经晚上八点多了,他们玩新花样——锅带圈。

锅带圈,打锅时每人分发98点,也就是扑克牌的每种牌样拿掉个2,这个2作为台费。在几圈内如无人塌锅(输掉98个点),那么四圈底就调风调位,接着再打,直至有人塌锅或八圈底时结帐。当初先人们发明麻将时,未曾想到麻将的继承者们费尽心机,推陈出新,演绎出诸多花样,丰富了麻将的内涵。国人沉迷于各自为阵的麻将到了无以复加,积重难返的地步。

刘黎明曾感叹:“如果人们拿出打牌的精神,莫说喊了几十年的四个现代化,就是八个现代化,早就实现啦。”

牛惠芳对坐在上首位置的刘黎明说:“明哥,今下午,我手气差,输了不少,你能不能少甩点碰。自己多碰点,给咱多赶几张牌? ”

“没问题,大肚碰。”

黑脸是刘黎明的上首,听了这话,就发牢骚,“大肚碰,专门截我,操。”

刘黎明说:“就是说说,过下护花使者的瘾也不行?”

黑脸笑着说:“你大肚碰牌,我就到厨房拿把菜刀,咱俩到外面练练。”

“不值,不值。来这里图开心,谁和你动手脚?”

“好!”黑脸说:“你当护花使者,显得我黑脸黑心黑肺的。谁不会怜香惜玉,卖个人情?你大肚碰,我就顶着你打,顺着人家牛牛。”

刘黎明没再吭声,牌在沉闷的气氛中开打。

牛慧芳这一锅打得特别顺手,似乎牌神护佑着她。第一把是坎八条的臭龙,庄家门清带自摸。吃惊之余,每人得出40个点子。第二把是碰碰摸,每人16个点子。 两把过来,其他三人各出56个点。

黑脸从桌斗里往出掏牌时嘟嚷了一句:“揽不住啊,时间没过半,任务过了半,这牌打得……别扭。”

刘黎明说:“大家都见啦,我可没大肚碰。”

黑脸无奈地笑笑:“正常打牌,不再顶着你打。”

“顶着,顶着,半路别改道。”刘黎明看了眼黑脸,不高不低地说。

牛慧芳下首的赵大毛说:“没办法,没办法,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?人家牛牛手气顺。”

黑脸侧过脸来问:“哎,牛牛,刚才你去趟厕所,是不是趁机拜了回茅神?嗯?我也得去拜拜。”

牛牛笑了笑,没有回话。

“懒驴上套屎尿多。”刘黎明笑着说了一句。

黑脸站起身来,两条胳膊弯起来摆摆,做了几下扩胸运动,心想,这麻将哦,琢磨不透,刚开始玩时,是打麻将玩,有乐趣;时间长了,怎么反过来被麻将摁住往死里打呢?这一段时间,输得一塌糊涂。也许是自己一直不相信茅神的作用?他慢悠悠地说:“咱也得拜拜茅神去,手气咋啦?”说着,他看了看自己的那双手,又朝地上甩了甩,好像要甩掉手上的晦气,往楼下走。

麻将馆的厕所在楼下一层一个拐角处。

黑脸患着糖尿病,打牌时就爱往厕所跑。进了厕所后,挺着身子站在马桶前,脑袋呈45度角仰着,两眼茫然地看着块墙板,眯着眼撒了泡尿,一种惬意感油然而生:啥是幸福?幸福就是把着急办的事情利利索索地办了。比如撒尿,一直憋着,总不是啥好事,尿了才浑身轻松。明确了幸福的含义后,他的心情很爽,因为这趟尿,似乎尿出了一种体会,尿出了一种意外的收获。他提好裤子,插着裤扣子往外走时,忽然又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办,差点忘了,这记性,差点忘了拜茅神。这一段,打麻将的手气太差,找了多种原因却一直没有找准,这让他沮丧。看看人家牛牛,就信这。他转过身来,想了想,这事情不能马虎,得恭恭敬敬,得规规矩矩地站好,态度虔诚一些,准备工作做好之后,冲着前面的白瓷抽水马桶。他瞧了瞧马桶,马桶上面,有许多发黄的尿渍。拜这个东西?他问自己。想了一会儿,不管那么多了。他拱着手弯下腰,认认真真朝马桶拜了三拜。这次比平时上厕所的时间长,尿骚味往鼻孔里直窜,他忍着,对脏兮兮的马桶默默祈祷,茅神啊茅神,求求您老人家发发慈悲,保佑我黑脸的手气顺些,别人的手气差些;让我赢些,让别人输些。您老人家隔三差五保佑我摸条龙,摸个七对,摸个臭碰碰,摸坏他们……

正在这时,厕所门板上响起“咚咚”的敲门声。瘦猴精在外面叫唤:“黑脸,你这熊,干球啥?让我等得……憋死我啦!”

每天下午, 来麻将馆打牌的有60多人,人们还断不了喝茶吃水果。为此,厕所就成了馆里的热门地带,尽管这个厕所没有窗户,通风不良,异味刺鼻。

拜完茅神后,黑脸不紧不慢地拨开门上的插销。他站在门前一动不动,身体挡着瘦猴精,慢吞吞地打招呼:“呀!以为谁呢?敲得山响。猴老弟呀,尿急啦?老弟啊老弟,原来你老人家呀,亲自上厕所来啦?”

“废话。滚!”瘦猴精着急得很,没工夫和他闲扯。一只手捂着小肚子,身体弯得像只虾。

“哈哈,别着急嘛。来,我给你续上——”黑脸扯开嗓子,哼哼着,“滚滚长江东逝水,浪花淘尽英雄……”

“有完没完?滚开!”瘦猴精浑身发抖,五官被尿憋得都扭曲得错了位。加上黑脸此时五音不全的怪调,更让他有了一股尿意。他两只手捂着裆部,弯着身体,不停地扭动,嘴里喊道:“快滚!”

黑脸磨磨蹭蹭地堵在门口,欣赏着瘦猴精的样儿。铁塔似的身体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,显得时间很富裕,很不值钱。慢慢问:“咋,紧尿了? 听人们说,这憋尿呀,啊,对身体……对身体可能……不怎么好,尿憋了的滋味说起来,说起来还真不好受哇。呵呵,你说,是不是这样,老弟?”他悠闲得好像逛大街。

“快!”瘦猴精实在有点憋不住啦,他抬起头来,眼珠子睁得老大,恶狠狠地吼:“滚!”

看来人家真急了!黑脸才恋恋不舍地让开了厕所的门口。

瘦猴精再顾不上埋怨啥,一头扎进臭烘烘的厕所里,里面传出他的声音:“***……”

厕所照明灯的开关在门外的木板上。黑脸看了看开关,伸手把里面的灯关了。

厕所里立即蹦出一声:“啥熊?”

黑脸在外边傻笑。

里边,一股猛烈的水柱冲击着马桶的四壁,哗哗地……

听着里面的声音,黑脸用手捂住嘴巴,嗤嗤的笑声从指缝间挤出,为自己恶作剧的成功演出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。

对他俩来说,只要逮住机会,能坑一下对方就行。回来的路上,黑脸想,活了这四十多岁,今天总算头次拜了茅神,就是不知道灵不灵?

不管啥时候,时间是最公平的,不紧不慢,款款地走着,但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。

这时,赵大毛给刘黎明递过一支烟,说:“牌不顺,烟来薰。”他们两人反正闲着没事,点着烟一边抽烟,一边等人。

牛慧芳胡了几把牌,此刻正在兴头上。她把自己的右手伸开,呈刀状,一反一正地在牌桌边上来回磨着,“把刀子磨得快快的,来个一吃三。”

看着牛牛磨刀的样子,刘黎明、赵大毛几个人都笑了。

这时,黑脸上了楼,乐滋滋地,“嗨嗨,咱下去也拜了拜茅神。现在就看看手气如何。”

赵大毛这才回过神来,“怪不得,让人在这里干坐,耗得人……球!”

牌局的发展,果然被牛慧芳言中。

重新开打后,牛慧芳依次是烂胡,吊白板摸、坎二饼摸……之后来个边三条的龙摸子。

一片惊呼。

老板何洁也闻声过来,笑着说道:“呀!牛牛厉害。东风第一枝,奖励!奖励瓶海飞丝洗发液。”

“ 牛慧芳,牛!”

大发麻将馆从开张以来,还是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,上次是宝哥,何老板奖励了一盒软中华。何老板所谓的“东风第一枝”,即坐东风的人一鼓作气把其他三个牌友打塌锅。

这帐好算,不像平时数点子对金额那么麻烦。明哥,黑脸,赵大毛各掏2000元,台费160元,牛慧芳一锅净赚5840元。

一人高兴,三人难堪。

黑脸挠了挠头,有点不明白,“哎?刚才下去拜了茅神的呀,咋还不顶用?这……这……”

看着黑脸疑惑不解的样子,瘦猴精有点幸灾乐祸,替黑脸分析原因,“呵呵,一个,心不诚则不灵。一个,让你刚才堵门,让你再馊,还关灯!憋坏人。”

“你呀——哪儿凉快那儿去。”黑脸看了看瘦猴精,有点不高兴。

“说啥呢?行话没错,三男一女,等于送礼。”在一旁观战的瘦猴精不痛不痒地敲着边鼓。

刘黎明看了牛慧芳一眼:“唉,掏吧。这是干啥呢?将近十天的出租收入跑啦。昨天刚输了。昨天就发过誓,今天不来麻将馆。”

瘦猴精接上话茬:“不来不来又来了,不打不打又打了,打了打了又输了,本想扳本,谁知输得更惨了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

黑脸若有所思,刚才拜了茅神,原以为手气会好些,结果还是不行。他对刚才拜茅神有点怀疑,却又不敢当众说出来,就岔开话题,“哎,听人说,打麻将不顺的话,去狐仙山拜拜狐仙庙,挺灵的。过两天抽个空,咱们去拜拜狐仙庙哇?”他征求大家的意见。

“哈哈,旱路不通走水路呀。这黑脸,想开办法啦。”刘黎明指了指黑脸,对大伙说。

黑脸哭丧着脸诉苦,“这一段手气臭,臭得很。去试试看咋样。哎,谁去?咱去吧,明爷?”他看着刘黎明。

“去?去就去。”刘黎明答应了,“这一段,我更臭。”

“你俩去呀?到时候如果有空,我也去。”赵长胜说。

瘦猴精、周芳芳看了看,也有去的意思。

“刚好坐一车,我开车。”黑脸说。

其实,在麻将馆打牌,除极个别人之外,都是舒(输)家庄的部队。一开始,老板就预先抽两个点,这就像水桶下面捅了两个洞,一直漏水。你在外面接上一桶水,回到家里时,总的漏点吧。漏了的,就是老板的台费。

麻将,以其独特的魅力让人们着迷,而人们则向它行贿大把的时间、精力与金钱。

晚上十点多,打牌的人大多疲惫不堪,从下午两点半打到晚上十点半,除开晚上吃饭的半个小时,七个多小时的摸牌打牌,得眼观六路,得耳听八方,得放人捣鬼,得排列组合……自然劳心费神,再有吸引力的游戏也难以抵挡瞌睡虫的侵袭。

麻将馆里,有输有赢的人们或低沉或愉悦地离开麻将馆,回到家的港湾抛锚停泊。

打牌结束的时候,牛惠芳看着刘黎明说:“明哥,捎我一程行不?”

“行,别说捎啦,专程送你都没问题。”刘黎明卖着人情。

“还是人家明哥。”两人相跟着下了楼。

看着他俩的背影,黑脸一边从衣架上拿下衣服穿着,一边悄悄对何老板倒一股子醋:“老板,你看……”他的嘴朝楼梯口那儿努努,“我看呀,这小牛想……想ko明爷。三十如狼,四十如虎,坐下吸土,站起来吸风哇。嘿嘿嘿。”说着他露出一脸坏笑。

见黑脸乌七八糟地说了一通,何老板剜了他一眼:“你呀,尽说脏话,把人们想得都不正经。”

黑脸用手抖了一下挂在自己脖子上那条粗硕的金项链,“唉”了一声,酸酸的味道,“回家吧,累啦。”

第二天早晨,刘黎明在餐厅吃着早饭。

这时,妻子贾雅丽接了个电话后,就急忙收拾东西,并催他快点吃,“先开车把我送到单位。今天上午,省里财务部的人到单位,要进行财务检查。科长刚打来电话,叫早点去单位。”

听妻子这样说,他加快了吃饭的速度,仰脖子把半碗粥灌了下去,拿起半块馒头啃着,往门外走。

妻子在单位干会计,平时上下班都骑自行车,今天坐坐出租车。

出了小区大门。贾雅丽看见中控系统(两个座位中间)那儿放着条裤子,顺手拿起来看了看,米黄色的,嗯?女式裤,就问:“哎,谁的裤子?”

刘黎明扭头一看,妻子正盯着他。

他把车停在路边,有点发懵:“嗨,谁的?”

往常,他会说乘客不小心丢下的,但他想,这可能是牛慧芳的,昨晚上车时她手里好像拿着个东西,是不是下车忘了拿?

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,贾雅丽凭女人特有的敏感捕获了一只猎物:“说,谁的?”

“谁的?”刘黎明也不由得自言自语了一句。

此时,他真的有点儿糊涂。而贾雅丽坚信自己的丈夫在装糊涂,还人模狗样的装。

逼视的目光。车里寂静一片,只有启动的油门还在“嘟嘟”着。

他看了一眼妻子,只见揣疑已经把妻子平常那温柔、美丽的面庞扭曲得有点变型,有点怕人。她的眼睛涨得圆溜溜的。眼眶里,白色的成分陡然增加了许多,而黑色的那部分,正裹着两道寒光,朝自己射来。

“噢……是这样的,昨晚回家时,可能……可能是一个女乘客忘拿了,就是这……”

从丈夫刚才略为一惊的神态,和现在结结巴巴的回话中,贾雅丽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。“说,到底谁的?”她的声音铿锵有力。

沉默。

妻子由刚才的揣疑刹那间变得平静:“好吧。今天上午,上级领导到我们单位检查财务,我也豁出去了,你不说实话,我就不下车,管他们检查不检查!”

贾雅丽发了狠心。

刘黎明清楚,妻子往日的平静,就像山涧平潭,里面却包含着激流,只是平时看不出来。要命关头,崖头飞溅的瀑布就是最好的证明。想到这里,他惴惴不安地说:”昨天晚上,从麻将馆出来回家,捎了个熟人。可能是……是……她下车忘了拿吧。”

这时,贾雅丽轻轻地抖了抖那条裤子,问:“晚上十点多,捎熟人?”

“昨天下午,不知咋的,突然就想买张彩票,试试手气咋样。买了张彩票出来后,听见隔壁麻将馆的哗啦声就进去了,调节一下节奏,一直坐在车里,窝得这……”说着,他用拳头轻轻地捣了几下自己的腰。

看着丈夫演戏,贾雅丽冷笑了一声:“说吧,每天下午,你到麻将馆打麻将,打了多长时间啦?”

“没有,没有,就昨天下午一下午。”刘黎明信誓旦旦地回答。

“还编?!告诉你吧,我有时给你打手机,总觉得你拖时间很长,然后才接,总是静静地,没别的杂音,你还给我滴滴上几下喇叭,功夫下得不小哇?”

刘黎明禁不住笑了起来。此时,他才发现,妻子这是哪来的推理判断,好像自己以前逢场作戏时,她就在旁边瞧着。“好,我实话实说,开车累了,有时就去麻将馆里坐坐,看看人家打牌。你不能每天让我窝在驾驶室里。你看,我这腰窝的,窝成我脊椎病?”他开始以攻为守。

“还有脸说?行。裤呢?”

刘黎明看了看那条裤子,“这……”

贾雅丽没再说话,转身就打开车门下了车。一手搭着车门,冷静地说:“你走吧,我打的。”

“ 哎——”尽管他一再恳求,贾雅丽没丝毫的犹豫,摆手叫住辆出租车,走了。

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富康出租车,刘黎明咂巴了咂巴嘴,却没有说出啥话来,他知道,这回摊上事了。

上午,他怅然若失地跑车拉客。中午的时候,他给妻子打了个电话,作为蜗牛的触角来探探虚实,结果也被“你拔打的电话暂无应答”给碰了回来。算了,他把车停在一个小饭店的旁边,进饭店后点了份葱爆鱼丝、一碗桃花面安慰了安慰自己空瘪的胃袋。出了饭店后,找个僻静阴凉的地方,停下车子,午休一会儿。

停车不远处,一只流浪狗卧在一处阴凉的地方,吐着长舌,舌头一颤一颤的,喘着粗气。树枝上爬着几只知了,吱哇吱哇鸣叫着。它们合伙演奏着一曲歌,这夏天虽美丽,但热得人太难受……

睡得正香的时候,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破声,把刘黎明从睡梦中惊醒。醒了一会儿,他从出租车里出来,伸了伸懒腰,活动了一番窝屈的筋骨,嘴里蹦出一句:“日子过成球啦!”想来想去,都是那条该死的裤子,带来些骚臊味,把他原本安稳、平静、有节奏的生活給断送了。他看了看手表,时针指向三点半,还是到麻将馆吧。途中,看见马路边那座刚建起不久的招工大厦已经化为一片废墟。他纳闷着,这楼盖起来还没几天呀,怎么说炸就炸啦?

被炸毁的招工大厦***着乱七八糟的砖块、水泥、钢筋……

十几个戴安全帽的人正忙着在废墟四周拉扯安全隔离带。几台装载机呜呜地挥舞着前叉给大吨位的运输车装车。

一片树荫下,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手里吃着一支冰糕在嘴边吸溜着,吸溜了几口之后,想给旁边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尝一口,那个老头笑笑后又摆摆手,让男孩继续吃,他自己抽烟。旁边放着一辆小平车,平车上放着把铁锤。

刘黎明闲着没事,走过去给那个老头儿递了一支烟,老头儿看了看香烟是硬盒中华,高兴得擦了擦眉毛上的汗珠,沾满灰尘的手把眼眶额头变成个戏台上的花脸。他感激地看了刘黎明一眼,笑着说:“谢谢师傅啦。”然后舍不得抽,把那支烟夹在耳朵上。

刘黎明蹲下后问道:“老哥,这大中午的,也不歇会儿?”

老头儿往废墟那边努努嘴,“趁人家拆这楼房,过来等等,等会儿过去捣些人家剩下的钢筋。”

刘黎明又指了指那个吃冰糕的小孩,说:“这是?”

“孙孩。上三年级。”

“这活也让小孩干?”刘黎明说。

“没法儿啊。再一个这段时间他们放假了,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,他跟上出来耍耍。”

刘黎明看了看这个小孩,小孩的身上黑瘦干巴的,明显是营养不良。小孩穿着一双破凉鞋,脚上的皮肤还有点皲裂。

老头儿看了看刘黎明说:“这孩儿命苦哇。唉,也不怕你笑话。他爸爸原先贩煤挣了些钱。有点钱就烧燥得不行,爱个赌博,打麻将、推条子,把挣下的钱都输了不说,还欠下许多饥荒,为了还债,就想把……”这时,老头儿扭头看了看孙孩,见孙孩在一边看地上的蚂蚁搬运小虫的尸体,就压低声音说:“想把孩子卖掉,儿媳妇说啥也不让,我们老两口也不让。儿子就和媳妇打架,媳妇气得不行,离婚走了。唉,儿子还是赌,不记。进去啦,进里面去啦。也好,让他在里面受受罪,我们也省心点。我们老两口就带着孩子从村里就来,来白马市找点活计干。小孩的奶奶给人家看门房,我前几年当环卫工,扫马路,好歹有个干的。去年,人家不让干啦,说我年龄大。现在,我只好捡点破烂,卖几个钱算几个钱,凑乎着过吧。”

刘黎明发现老头儿的眼眶里有点湿润,悄悄问:“儿子现在干啥?”

“出来没几天又进去啦。”老头儿有种解脱,“咱管不住他,有人能管住他。赌博呀,害人!”

“噢——”刘黎明长长地吁了口气。“老哥,你歇歇吧,再等一会儿,捡些东西。”说着又递给老头儿一支烟。

“哎呀,哎呀!”老头儿一边接过烟,一边哎呀着表示感谢,又指指自己的耳朵,“你看。还夹着呐。”

麻将馆

麻将馆

作者:岳峻类型:都市状态:已完结

麻将,或许是人类智商、情商的最佳载体。长篇小说《麻将馆》为读者呈现了一幅社会转型期的风俗画卷。麻将馆是个小世界,人们在这里打牌赌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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